一条棉被,剪成两半,永不放弃,永远相连,记录着红军战士与老百姓之间的温暖亲情,象征着中国共产党和人民群众须臾不可分离的鱼水深情。
(一)
这个故事发生在1934年11月上旬,中央红军突破了国民党的第二道封锁线,陆续抵达湖南省汝城县,分别驻扎在文明、秀水、韩田、沙洲等地。其中,总卫生部驻扎在沙洲村。红军进驻前,村子里很多人受国民党的反动宣传影响,跑到山里躲了起来。村民徐解秀因为照顾婴儿留在家中。在此期间,有3名女红军来到她家,帮她烧火煮饭,闲时跟徐解秀夫妇拉家常,讲革命道理,宣传红军是穷人的队伍,叫老乡们不要怕,回到家里来,还把打土豪得来的衣物、粮食分给她家。很快,徐解秀便和女红军熟络起来。临睡前,她带着女红军来到厢房。简陋的床铺上垫着稻草,铺着破席,盖的是一堆烂棉絮,连一条完整的被子都没有,根本抵挡不住寒冷。于是,女红军拿出她们仅有的一条被子,和徐解秀母子合盖。
几天后,红军大部队出发,女红军也要离开了。她们决定把这唯一的被子留给徐解秀家,但夫妇俩说什么也不肯接受。在村口,她们将被子推来推去。就在互相推让的时候,大部队开始翻山了,女红军十分着急。这时,一位女红军摸出一把剪刀,把那条被子剪成了两半,留下半条给徐解秀。女红军对她说:红军同其他当兵的都不一样,是共产党领导的,是人民的军队,打敌人就是为老百姓过上好生活。红军离开沙洲村后,敌人随后赶来,把全村人都赶到祠堂里,逼大家说出谁给红军做过事,大家都不说,敌人就搜家。女红军留给徐解秀的半床被子也被搜走了,她还被强拉踢打、拖到祠堂里跪了半天。
1984年10月底,《经济日报》记者罗开富开始了重走长征路的采访。11月7日,他来到了沙洲村。徐解秀领着他到厢房,向他诉说了50年前那段令她刻骨铭心的往事。她问罗开富:“你能见到红军吗?”罗开富回答:“能见到。”徐解秀就说:“那就帮我问问,说话要算数呀,说好了,打败了敌人要来看我的呀!”她始终念念不忘那3个女红军:“3个姑娘长得很漂亮,有一个还不到20岁,心也好,你们说,一条被子能把半条给穷人,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人。我丈夫送她们上山时,她们还在一步三回头地对我说‘大嫂,天快黑了,你先回家吧,等胜利了,我们会给你送一条被子来,说不定还送来垫的呢。’现在我已有盖的了,只盼她们能来看看我就好了。”她还说,“虽然那时候为了红军留下的半条被子吃了点儿苦,不过也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:什么是共产党?共产党就是自己有一条被子,也要剪下半条给老百姓的人。”
1984年11月14日,《经济日报》头版“来自长征路上的报告”栏目发表了罗开富撰写的《当年赠被情谊深 如今亲人在何方——徐解秀老婆婆请本报记者寻找三位红军女战士下落》一文。这篇文章迅速传遍了大江南北,在全国产生了强烈反响,“半条被子”的故事也就这样传播开来。文章见报后不久,邓颖超、蔡畅、康克清、刘英、谢飞等15位当年经历长征仍健在的女红军十分感动,特地委托谢飞接受采访,对长征途中帮助过红军的父老乡亲表达她们的怀念之情、感激之情:“悠悠五十载,沧海变桑田。可那些在革命最艰难的时候帮助过红军的父老乡亲们,我们没有忘记。请罗开富同志捎句话,我们也想念大爷、大娘、大哥、大嫂们!”在邓颖超亲自主持下,一场寻找3名女红军的行动在全国展开。遗憾的是,英雄已无觅处,3名女红军最终没有找到。为了完成她们的未了心愿,邓颖超等人特意买了一床崭新的被子,委托罗开富送到徐解秀家中。
(二)
“半条被子”的故事,只是军民鱼水情在汝城的一个缩影。据统计,红军长征经过汝城全境前后19天,当时汝城县12万多人中,为红军挑担、带路、做掩护等拥军的就有1.5万余人。许许多多类似“半条被子”的故事,在这里发生。
1996年,汝城县延寿瑶族乡官亨村发现了一张借据:“今借到胡四德伯伯稻谷壹佰零伍担牲(生)猪叁头重量伍佰零叁斤鸡壹拾贰只重量肆拾贰斤。此据。中国工农红军第三军团。具借人叶祖令。公元一九三四年冬。”这张借据的来历是这样的:在红军到瑶乡前,瑶民都逃到山上去了。为了消除群众的疑虑,红军自扎草棚,并严令各连队不得在农户家借宿,更不得私拿农户的一钱一物。看到这些情况,瑶民开始慢慢了解红军,东躲西藏的群众陆续回到瑶寨里。村中德高望重的胡四德得知红军严重缺粮,当晚便召集族人,共同商讨为红军筹粮。第二天,大家把从各家各户筹集来的105担稻谷、3头生猪、12只鸡送到第三军团司务长叶祖令手中,叶祖令郑重地写下了这张借据。一个多月后,他就牺牲在长征路上。1997年,汝城县人民政府举行了隆重的“中国工农红军第三军团长征途经汝城借据兑现仪式”,按当时物价,向胡四德的后人兑现归还1.5万元人民币。
不仅是汝城,整个湘南都热烈拥护红军。1934年11月中央红军在宜章、乐昌之间突破第三道封锁线时,攻占九峰山的战斗十分激烈,许多红军战士负伤,有的伤势还比较严重。当地农民群众便把受伤红军抬到偏僻处的田间小棚子里养伤。在五山村,群众共收留了6名负伤红军战士。他们每天用竹笋壳包着饭偷偷给红军伤员送去,同时还送去了蓑衣、竹笠等生活用品。在群众帮助下,有些伤势较轻的痊愈后追赶部队继续行军;伤势较重的伤好后,在当地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。
关于湘南百姓的拥军热情,时任红三军团第四师政治部主任的张爱萍在《占领宜章城》一文中写道:“红军到了,附近的劳苦工农群众都来了,热烈地帮助红军。热情高最积极的,要算城外三百余被何键军阀强迫来修筑道路的工人。掘的掘坑道,搬的搬树条,扎的扎梯子,配合着我们,紧张地进行攻城的准备。拂晓的时候,城门大开,城内的群众,男的、女的、老的、少的,成群结队地欢迎我们红军进城。他们说:你们来得好!我们欢喜,我们得救了。”
1935年,陈云在莫斯科化名“廉臣”,假托一名被红军俘虏的国民党军医,把自己的长征经历写成了《随军西行见闻录》一文。这篇文章也非常详细记述了湘南群众对红军的爱戴和支持。文中指出:“赤军之所以能突破重围,不仅在于有军事力量,而且在于深得民心。即如赤军入湘南时,资兴、郴州、宜章一带,为昔年朱毛久经活动之区域,居民受共党之宣传甚深,故见赤军此次复来,沿途烧茶送水,招待赤军。我在行军时见每过一村一镇,男女老幼立于路旁,观者如堵。”“廉臣”因此感叹:“湘南农民之相信共党有如此之深,而且不是一处,在湘南以至全州附近渡过湘江时,所过城镇乡村,都是如此。”
其实,当年发生在湘南的军爱民、民拥军的故事,也仅仅是红军长征路上军民鱼水情的一个片段。在江西于都,中央红军长征集结出发地,中央红军出发时,于都河有600多米宽,水深浪急。为了架设浮桥,于都人民拆下了自家的门板、床板,一位老大爷还把自己的寿材也送到了架桥现场。在云南皎平渡口,中央红军依靠36名船工昼夜不停摆渡,全部安全渡过了金沙江。在四川马尔康等地,医术高明的老中医主动为指战员治病……一路上,群众或踊跃参加红军,或积极帮助红军筹款筹粮,掩护伤员,充当翻译向导,传送消息,以各种方式支援红军,成为红军彻底粉碎敌人的围追堵截,赢得长征胜利的重要保证。
(三)
沿途群众最初对红军并不了解,甚至害怕逃避,后来为什么帮助红军?究其原因,首先在于红军是人民的军队,即使是在长征的艰苦环境中,也坚持走群众路线,时时关心群众的生活,处处维护群众的利益,力所能及地帮助群众,用实际行动消除了群众对红军的疑虑。在红军经过的地方,不知留下了多少红军爱护和帮助群众、群众拥护和支持红军的感人事迹。
美国记者埃德加·斯诺在著名的《西行漫记》中,曾生动地描绘了这一情景。他说红军沿途没收地主、官吏、豪绅的财物,除留作给养外便分配给当地的穷人,地契都烧毁了,捐税也取消了,所以红军到处受到农民群众的欢迎。大军还未到,声名早就远扬,常常有被压迫农民来要求红军绕道到他们乡里去“解放”他们,他们“只知道这是一支‘穷人的军队’。这就够了”。所以,“在某种意义上来说,这次大规模的转移是历史上最盛大的武装巡回宣传”。
其次,正如陈云在《随军西行见闻录》中所说:“赤军之所以能得民心者,不仅在于乡村农民拥护赤军‘打土豪,分土地’‘没收土豪劣绅的谷米分给农民’之宣传和行动,而且在于军队有纪律。”特别是与国民党军队肆意掠夺相比,红军将士严守革命纪律,不拿群众一针一线,因而获得了群众的拥护和支持。
早在长征出发前,1934年10月9日,红军总政治部就专门发布了《关于准备长途行军和战斗的政治指令》,要求保证部队与群众的正确关系,加强地方工作与资材的收集,坚决与脱离群众、破坏纪律的现象斗争,“对于不能教育的破坏纪律的坏分子,应给以处罚,甚至在群众中公审枪决。特别要注意对给养事务与前站人员的教育与工作检查”。同月29日,总政治部又发布《关于适应行动与环境的巨大转变加强政治工作的训令》重申:“要耐心教育每个战士,绝对服从命令,严守纪律,不强买,不乱打土豪,不侵犯群众利益,与群众发生亲密关系,严厉的(地)处罚破坏纪律违犯阶级路线的分子,每连队宣传队备置时,应实行进出宣传与检查纪律。”11月4日,邓小平主编的《红星报》也刊登《关于目前地方居民中的工作》社论指出:“群众常常不听我们所说的好听的话,他们首先要看我们的实际行动。没有纪律的部队,一切宣传鼓动工作都不会引起群众对于我们的同情与拥护……只有红军的高度觉悟与阶级纪律的模范,才会造成红军在群众中的威信与敬爱。”
1934年11月7日,总政治部驻扎在文明司韩田村。这一天,《红星报》发行了长征路上唯一的一份号外。号外以《创造争取群众工作的模范连队》为题,向广大红军战士传达严格遵守纪律、维护群众利益的重要性以及处理与群众日常关系的几条基本原则。《红星报》还发出号召:“我们要求各连队用革命竞赛的方式来完成上列各项工作,创造争取群众工作和红军纪律的模范连队!大家起来向破坏红军纪律的坏蛋作斗争。”这些原则、纪律的制定、执行和宣传,对提高党和红军的威望,争取群众的支持发挥了重要作用,同时也为红军赢得了仁义之师的美名。
红军长征中,经过许多少数民族地区,如何处理好民族关系十分重要。1935年5月19日,总政治部发布《关于争取少数民族工作的训令》,要求执行“严格的政治纪律,绝对不准对少数民族群众有任何的骚扰”“绝对的(地)遵从少数民族群众的宗教的风俗的习惯,并将这些习惯向战士说明”“严厉的(地)反对轻视、鄙视少数民族的大汉族主义的愚蠢的偏见”。而正是由于红军严格执行民族平等、民族团结的政策,所以得到了各民族群众的信任。如红军总参谋长刘伯承和彝族果基部落首领小叶丹“彝海结盟”,使红军顺利通过了彝族区。红军在经过川康边藏族地区时,也得到了藏族人民的支持和帮助。他们把红军看作“菩萨兵”,不少人拿出了自己本来不多的食物,还有许多藏族青年参加了红军。当红军经过宁夏豫旺堡一带回族区时,由于实行正确的民族宗教政策,过去还不完全信任红军的回民群众完全相信了,自动地打开了寨门,与红军联合,并慰问红军许多东西,“回民那种热忱,对红军的拥护与爱戴的情形真是难于形容了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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