松滋,曾是祭祀风俗浓厚的一方土地。在“年味”越来越淡的今天,我不禁回忆起童年在故乡经历的“年”。
老家过年,是非常隆重的仪式,腊月的准备期就很有气氛了。
第一个大项目和大动作是“杀年猪”。家家户户将喂养了一年的猪宰杀,以便获得各类猪肉食品,比如灌香肠、猪下水、猪头肉等等。我儿时看杀猪就像看大戏。屠夫有一个椭圆形的木盆,是用来将杀死的猪以开水浇遍以后刮猪毛的。最惊心动魄的时刻,是把猪捆绑住后放在长条木凳上,开始动尖刀捅它的咽喉。猪凄厉的惨叫,响彻云天。屠夫捂住猪嘴,防止动刀时猪血从它嘴里涌出来。一刀进去,血流如注。
老家在腊月过年的准备还有四个重要项目,一是用荞麦面制作豆皮,一是把糯米蒸熟以后晒干再用热沙子炒米花,一是做鱼糕,一是做豆腐。做豆皮,必须把大铁锅反扣过来,以旺火烧得锅里发烫,再设法翻过来摊豆皮。米花的主要用途是做米花糖。红薯熬出的稀糖浆与米花调和,用锅盖压平,冷却后刀切成小块。
此外,请裁缝到家缝制过年新衣,曾是荆楚地区的大事。在计划经济年代,买布凭布票,腊月里乡民买布回家就请裁缝给全家人缝制过年的棉衣。小孩子最盼望新衣服。裁缝是大爷,家家预约,缝纫机的响声就是年的声音。
腊月三十的那顿饭具有祭祀的宗教仪式感。先用猪头祭天,再祭地,祭祖宗,磕头,敬酒。然后才能入席。太神圣了!
还有句话是“三十的火,十五的灯”。除夕之夜,堂屋的火坑(用土砖围成一个四方形)燃烧木柴,火上面挂一个水壶可烧水,用来沏茶。沙罐先烤热,茶叶也可放在沙罐里烤热,再加开水,茶香四溢。全家人围坐在一起说话,最好是通宵。小孩子熬不住了就先去睡觉。
过年的另一个重要仪式是除夕上坟,给已故的亲人点灯烧纸放鞭炮。生者不忘死者,阳间问候阴间。活着的人要继续活下去,一年年,一代代,重复或者超越。
走亲戚,是过年的社交项目。父系与母系的亲戚都必须登门拜访,而且可以过夜,玩几天。在那些贫穷的岁月,亲情比金子还宝贵。中国人就靠这血缘关系坚持了几千年,生生不息,延绵不绝。再苦再累再残酷,有亲情在,就有人间的温暖。
为啥贫穷年代的年味更浓?因为有期盼。平时没什么可吃的好穿的,就等过年改善了。过年是一种奖励,让痛苦了一年的人感受生的乐趣。而今,吃穿基本不是问题,过年主要是放假,特别是上班族都有一种逃离办公室的快感。
一位大德高僧说:“问清风何处是家乡,清风说,本无故乡,处处故乡。问流云哪里是去处,流云说,去了又来,相遇相忘。清风为友,白云为伴,活一回实实在在的洒脱。”在人口流动加快的时代,故乡也许只能存在于记忆中了,而那些有关故乡的记忆将越来越清晰。无论身在何处,我们总有一份深情的感动。故乡的年味,回味悠长,如美酒,越陈越醇厚,让你陶醉不已!(作者:赵仙泉 编辑:卢晓娟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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